曾經創作“中國農民三部曲”“中國傳統文化題材三部曲”等優秀作品的趙德發,其新作長篇小說《經山海》是展現新世紀中國社會風貌、歷史文化與思想劇變的“新時代精神圖譜”之作。由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濃郁文化氣息、深邃歷史意識、強勁山風海韻有機融匯在一起,大歷史、大文化、大時代、大情懷與小歷史、小人物、小地方、兒女情互文現義,成就了這一現實主義力作。
文學如何書寫新時代?趙德發不僅很好地回答了這個文學挑戰,而且以一種很有效的方式回應了如何書寫新世紀中國劇變這一課題,賦予現實主義寫作以一種極為寬闊的歷史容量、歷史意識和歷史視野。
《經山海》的敘述架構具有藝術創新性價值和強大的敘述邏輯功能。在每一章的開篇部分,首先映于讀者眼簾的是“歷史上的今天”與“小蒿記”“點點記”三部分所在組成的“大事記”。“歷史上的今天”是一種關于民族、國家與世界性意義的“大歷史”;“小蒿記”是吳小蒿關于個人、家庭與工作有關的“小歷史”,而“點點記”則是進一步收縮范圍的吳小蒿女兒點點的個體生命“小小歷史”。“大歷史”敘述背景不僅為《經山海》帶來宏闊的精神視野和歷史意識,而且為吳小蒿的“小歷史”提供了詮釋的思想底色和命運發展的歷史大邏輯。重要的是,三部分所組成的“大事記”平等并置,構成了一種彼此聯動貫通的歷史脈搏和精神隧道,讓讀者得以窺見當下現實之過去與未來,從而打通了一條當下現實主義審美敘事的歷史路徑。更為可貴的是,這種“大事記”又與故事主人公吳小蒿的“歷史”專業背景吻合精神。正是每一章點題的“大事記”,構成了小說情節的發展和人物內心情感的流變。
在這種“大事記”的敘述架構下,《經山海》講述了吳小蒿這樣一位新世紀中國基層公務員的精神成長,同時生動呈現新世紀鄉鎮中國的政治生態和艱難奮進的改革歷程,塑造了一組個性鮮明、性格獨特的鄉鎮中國基層干部形象群體,繪就了一幅特別接地氣、有文化韻味的新世紀鄉鎮中國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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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寫一部有歷史感的小說
——《經山海》創作談
趙德發
我多年前購得一本《歷史上的今天》,讀得入迷,因為我從中發現了歷史的另一種面貌。我們在常規史書上讀到的歷史是線性的,這本書上的歷史卻是非線性的。常規史書是現實主義寫法,這本書卻有魔幻色彩。上下幾千年,恍然成為一片森林,森林由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棵大樹組成。大樹參天而立,每一棵代表一天,上面掛滿果實。果實有甜有酸,有苦有辣;或賞心悅目,或滴血瘆人。單獨觀看一棵樹,忽而回到古代,忽而跳到現代,忽而去了外國,忽而回到中國,給我的沖擊力格外強烈。
因此,當《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先生和安徽文藝出版社社長朱寒冬先生約我寫一部反映新時代的小說時,我立即想到了這部書給我的感受,決定用“歷史上的今天”結構小說,并寫出一位歷史感特強的主人公——從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畢業的女鎮長吳小蒿。
新時代,也是“歷史上的今天”。戰軍主編與我交談時說過這樣的話:“新時代就是我們置身其中的現實,我們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帶著新時代的印跡。”我深以為然。我在20世紀50年代出生,經歷了半個世紀的巨變之后,對新時代的感受尤為強烈。2018年春天我去沂蒙山,在扶貧工作隊隊長的陪同下,站在古生代寒武紀的海底沉積物、今天的透明崮上看下面的花海人煙,想到近年來我們國家日異月殊,滄桑感溢滿心間。
吳小蒿不是意念的產物。我生于農村,從二十五歲起就在公社、縣委工作,后來成為專業作家,還是一直關注農村,對鄉鎮干部較為熟悉。他們處于國家政權的最基層,工作繁重,十分辛苦。與社會中的其他任何群體一樣,這個群體也是形形色色,魚龍混雜。但就大多數而言,他們能夠兢兢業業工作,真心實意為群眾服務。進入新世紀之后,這個群體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們大多受過高等教育,看待問題的角度、處理問題的方式都與前輩有所不同。尤其是,一些優秀者會用歷史眼光觀照當下,有強烈的使命感與擔當意識,既接地氣,又明大勢,成為鄉村振興的扛鼎人物。其中一些女干部,德才俱備,不讓須眉。但這些女干部并不像當年樣板戲里的江水英,她們也有凡人俗舉、七情六欲。在家庭與事業上,她們很難兩全,有諸多煩惱乃至種種磨難。我多次傾聽過她們的講述,為她們的經歷慨嘆不已。基層政治中的女性在新時代的表現,便成為我這本新作的主要內容。
于是,吳小蒿就在我的眼前出現了:她在農村出生,被重男輕女的父親視為蒿草,考進大學后熱愛史學,志存高遠,卻被迫嫁給一個品質惡劣的“官二代”。她到海邊一座城市工作,在機關坐班十年后深感厭倦,就參加干部招考,下鄉當了副鎮長。從此,開啟了她個人的“新時代”,也讓我們看到了黃海之濱一個山海相間半農半漁之鎮的“新時代”。
這位體重不足百斤的小女人,可憐,可愛,可敬。她的經歷與命運,讓我牽腸掛肚。在長達一年的寫作過程中,我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甚至為她哭過幾回。
對吳小蒿的這份情感,還改變了我的寫作手法。我有這樣的經歷:外孫女住我家時,我因為特別喜歡她,看她時常常舍不得轉移目光。寫這部書時,面對吳小蒿,我也是“目不轉睛”,雖然用的是第三人稱、全知視角,但一直聚焦于她,“一鏡到底”。有朋友說,沒想到長篇小說能這樣寫。我說,筆隨心走,墨與情諧,這是創作的金科玉律。
我一直認為,一個人,無論從事什么職業,都應該有點兒歷史感。沒有歷史感的人,對當下的時代與生活,就不能有深刻的感受與思考。因此,我讓吳小蒿習慣性運用歷史眼光,將自己面對的事情放在歷史背景下思考,因而,她在楷坡鎮的一些作為便具有了歷史意義。她喜歡《歷史上的今天》一書,在書中記下自己的一些經歷,女兒點點也效仿母親。于是作品每一章的前面,都有一組“歷史上的今天”:書中記的、小蒿記的、點點記的,一條一條,斑駁陸離。讀者會看到,新時代的歷程與個人的歷程,都處在人類歷史的大背景之下,耐人尋味。
這部長篇小說,也是我向齊魯文化和山東大學的致敬之作。我1988年考入山大中文系辦的作家班,兩年間深受山大學術風氣和齊魯文化傳統熏染。那時在我心目中,山大的文史樓是一座圣殿,因為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歷史系有“八馬同槽”,文學系有“四大金剛”,他們都是在全國響當當的人物。他們的徒子徒孫,也有好多學界俊彥,有的直接教過我,有的以著作哺育過我。所以,我讓作品主人公畢業于那里,承載著齊魯大地上傳承已久的人文精神,在新時代建功立業。
2018年深秋,山東大學作家班舉辦入學三十年聚會,我寫了一首七律,承蒙班主任、著名學者兼書法家王培元先生當場揮毫寫出。其中有這么兩句:“常聞夏雨催新果,莫怨秋風撼老枝。”這部作品,算是我在夏天里飽受雨露滋潤,在秋天里結出的一個果子吧。
長書短讀9月5日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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