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廣網上海3月10日消息 據中國上海網上政務大廳報道,中午12時,上海市兒童醫院愛心病房景醫生拉開大門,把靜安公安分局江寧路派出所民警趙耿源迎了進來:“趙警官來了啊!孩子父母有消息嗎?”
灑滿陽光的病房角落里,一個長發小姑娘探出頭,小聲地叫了一聲“趙爸爸”。趙耿源大步朝小姑娘走去,一把抱起她。小姑娘叫星星,今年已經兩歲多了,出生后不久便因顱內出血等病轉移至兒童醫院,這時她的父母卻不知所蹤。無處可去的星星只能一直暫住在愛心病房。
放下孩子,趙耿源把景醫生拉到一邊:“我聯系到星星的母親,她說自己沒生過小孩。朵朵倒是有眉目了,檢察院可能會起訴她母親。”言罷,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拿著玩具在病房里跑動的小小身影上。
今年50歲的趙耿源,在一次接警中偶然通過嬰兒手上的醫用手環幫孩子找回父母,從此就與這些被遺棄的孩子結下了不解之緣。10年里,他經手過60余起棄嬰和困境兒童案件,已為其中8個孩子找回父母。
“希望孩子盡快忘記這一切”
愛心病房一角,用玩具圍出來一塊區域,這是星星的起居天地。中間一張低矮的小床,是醫生為她特制的。
趙耿源看著在門邊徘徊的星星,漸漸與腦海中另一個孩子的影像重合。2009年5月30日,早產兒麗麗被送進兒童醫院,當時她患有新生兒呼吸窘迫綜合征、新生兒重度窒息、呼吸衰竭等多種疾病,一度進入兒童重癥監護室。就在這時,麗麗的父母卻不辭而別。
后來,醫院向江寧路派出所報警,包括麗麗在內,那一批先后共有6名困境兒童滯留醫院。因為趙耿源曾為棄嬰找回過父母,這一次接到報警,派出所將任務指派給他。
麗麗這樣的困境兒童與棄嬰在法律意義上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父母大多留下過個人信息,卻因種種原因將他們滯留在醫院。經查,麗麗的父母在她出生的南翔醫院曾登記了姓名和住址。趙耿源一路騎摩托車從靜安趕到嘉定。當地人口協管員反復查看麗麗父母資料,陪著他一路找到這對安徽籍夫妻。可是這對夫妻并不承認。離開后,趙耿源多方詢問、反復求證,最終還是確定所見二人正是麗麗的親生父母。他心想,麗麗的父母遺棄她,很大程度是擔心孩子出生后的疾病會留下后遺癥,“如果讓他們看到麗麗現在這么健康漂亮,肯定會回心轉意。”于是,他帶著麗麗的照片,騎摩托車再度趕往嘉定。看著照片上健康的孩子,夫妻二人終于答應隨趙耿源回醫院探望麗麗。2012年12月,經過一系列檢驗,已經3歲多的麗麗終于和父母團聚。趙耿源說:“我們也舍不得,希望孩子能盡快忘記這一切。”
幫孩子尋親的路輾轉周折
麗麗被接走后,趙耿源和他的父母一直保持著聯系。“我能理解這些家長放棄孩子的無奈。如果孩子真的有后遺癥,對于這些家庭來說的確是個沉重的負擔。”趙耿源曾經趕赴江蘇徐州尋找另一個被父母滯留在兒童醫院的孩子徐弟弟的家。
趙耿源還記得徐弟弟的爺爺臉上復雜的表情,老人說:“小兒子夫妻倆生了孩子就鬧離婚,現在小兒子連去向都不知道。”看著徐弟弟的照片,老人淚流滿面,答應將孫子接回家撫養。可第二天一大早,老人來電說:“我們是想養,可家里實在太困難。不然找戶好人家送了吧!”
放下電話,趙耿源又立即趕到徐家,講清法律規定,并找來村支書,承諾“村里會幫忙”。做好工作,他連夜趕回上海,辦妥相關手續。
“徐弟弟的情況還算不錯的了。”趙耿源經手的棄嬰和困境兒童中,有的父母有違法行為,有的家庭矛盾重重,也有的已另組家庭,甚至有母親吸毒,嬰兒誕生就需要脫癮治療。
2012年1月15日,一對體重不足1.5公斤的雙胞胎姐妹被緊急送到兒童醫院治療,經過搶救,妹妹木木的生命得以保留。醫院尋找木木母親下落,才發現按此前留下的信息和聯絡方式“查無此人”。
趙耿源把目光投向木木母親的原籍地,聯系到當地社區民警趙小須。在趙小須的幫助下,2012年底,趙耿源找到了木木母親,可她已回到原籍地結婚。木木母親擔心,木木的存在會影響她的新婚生活,決定避而不見。
趙耿源沒有放棄。他輾轉聯系到木木母親的家人,尋找解決辦法。2013年,得知消息的木木外公趕赴上海,決定自己撫養這個外孫女。
尋找真正有益的司法救助途徑
對于兒童收養,法律明確規定,被收養人要滿足多個條件:父母身亡,父母有特殊困難無力撫養,或是查找不到生父母。從法律上來說,趙耿源幫助的這些孩子,并不符合被收養條件。
和朵朵的母親高某第一次接觸,趙耿源就有強烈的疑問:孩子真能交給她撫養嗎?2014年2月19日下午,朵朵在嘉定安亭醫院出生,當天就因新生兒肺炎轉至兒童醫院。此后,她的父母便銷聲匿跡。
幾番周折,當趙耿源在昆山一家裝飾城找到高某時,對方開門見山:“孩子我本來就不想生,是我媽非要我生一個。”高某說自己沒有正當工作,只是上網做點兼職,一個月收入1600元,有800元要付房租,“我沒法養!”后來,趙耿源聯系高某的戶籍所在地白鶴鎮政府,協商解決高某的工作問題,讓她能有撫養朵朵的基本經濟能力,卻被高某拒絕。趙耿源最終只能告訴高某,一旦檢察院以遺棄罪起訴她,剝奪監護權,她將面臨刑事責任。
“現在公檢法幾個部門正在協商如何處理這一起案件。這很可能成為上海第一例遺棄罪剝奪監護權的案例。”嘆息之余,趙耿源希望這樣的案例能為陷入困境的孩子提供一條新的道路,一種真正對他們成長有益的司法救助途徑。
曾有人問過趙耿源,如果他工作不是那么認真盡責,“一不小心”忽略了這些孩子父母的蛛絲馬跡,也許孩子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但我是一個警察,要對自己的工作盡責。”趙耿源說,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守住法律底線,都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棄嬰和困境兒童問題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