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伊始,在合肥職業技術學院醫學分院的護理技能訓練室里,護理專業大學二年級的鎖效龍和兩位同學一起對病人模型進行生命體征檢測和模擬搶救,他們穿著整齊,神態緊張,爭分奪秒,仿佛置身于醫院搶救的真實現場。
他們正在積極備戰3月舉辦的安徽省護理技能大賽。鎖效龍作為近年來該校推選參賽的首個男生,也是開了歷史的“先河”。
“我喜歡這個職業,家里有親戚是男護,在醫院我也被男護護理過,所以心理上比較適應,學習上也比較上心。”鎖效龍對于未來的職業發展充滿憧憬。
此前,鎖效龍的兩位學長畢業后,進入合肥市第一人民醫院集團工作,他們也成了全合肥市最早的兩位男護士。
從2005年起,合肥市第一人民醫院集團開始招收男護士,到今年共有15人在崗,占全院護士總數的比例不到1%。全國的注冊護士中,男護士也是絕對的“少數派”。男護士成了護理行業的“稀缺資源”。不過,外人可能不知,因為性別的原因以及社會的偏見,從學習到工作再到生活,他們往往要頂住壓力,在尷尬與誤解中堅韌地成長。
每個男護士都要邁過那道“坎”
“在新生兒病房實習的時候,因為我是男護士,病人家長死活不讓我給孩子打針,家長的態度很明確,我也沒辦法。” 回憶起自己剛剛入行時的經歷,有合肥市“第一男護”之稱的李慎還是感慨不已。
后來帶教老師借口自己“眼花,看不清”,如果自己來打,病孩可能會“多挨幾針”,只能讓李慎來打,幫他“解了圍”。病孩家長這才“妥協”,李慎也順利打出了職業生涯中具有重要意義的“那一針”。
2004年,李慎從合肥職業技術學院畢業,作為合肥市第一批從業的兩名男護士之一,他干護理行業已超過12年。
在社會傳統觀念中,“護理”這專業詞語總是與“溫柔”“細心”甚至“伺候”“服侍”關聯在一起。當一位男護士前來鋪床、吊水、打針,病人和家屬多少會有點不習慣,也“看不慣”。
從業這些年,李慎已經接受過很多“偏見”的目光,也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歲月,他經常笑著說,每一個男護都有一段自己的“血淚史”,都要邁過那道坎兒。
這一點,合肥濱湖醫院心外腦外科的張劍劍感觸格外深。在護士這一行,他干得“得心應手”,在2016年還獲得了發明專利,是一項在外科手術后用來保護患者頭部的專利。不過,談起剛來醫院的日子,他還是“記憶猶新”。
“要是女護士一針打不進去,也許病人不會說什么,但是男護士打針一次不成功,病人和家屬往往會投來異樣的眼光,那時候,心里真是壓力倍增。”
2011年剛到醫院,張劍劍干的是護理工作中最基礎的活兒,打針、吊水是每天的“必修課”,身為男生,又增加了一層心理上的“考驗”。
在病區穿著白大褂,經常會被誤認為醫生。對此,張劍劍要耐心地解釋,一遍又一遍。當病人得知他是護士時,往往會十分詫異:“好好的小伙子,干什么護士!”“你是男護士,什么時候能轉為醫生啊?”
這么多年,病人和家屬換了一批又一批,問題卻幾乎沒變,張劍劍因此煩躁過無奈過,好在咬牙挺了過來,把這些“偏見”拋之腦后。
“多虧醫院領導同事對我的開導和安慰,讓我度過了那段時間,邁過了心里那道‘坎’。但是直到現在,還有一些家屬拒絕男護士為病人打針、吊水。”
面對這些“揮之不去”的偏見,張劍劍總結出了自己的心得:自己本領要“硬”,內心要堅定,也就沒什么大不了了。
“男護士的婚姻問題十分棘手”
同樣,男護士在婚戀問題上也面臨著諸多“難題”,很多都遭遇過女方父母的反對。
吳旭峰和彭張霞是合肥濱湖醫院有名的“護士夫妻檔”,兩人是護理專業的同班同學,在大一時候就互相有了好感,2009年,兩人雙雙入職同一家醫院。但是到了結婚這個“關口”,還是有些“波折”。
2004年高考后,吳旭峰是被調劑到了護理專業,一開始,家人并不是很認同,但是吳旭峰專業表現優秀,家人也就沒再說什么。彭張霞的家人知道了吳旭峰的男護“身份”,再加上二人來自不同省份,對于二人的未來,他們表現出了擔憂。
“雖然她家人沒有明確的反對,但是多多少少有點不同意的意味。”對此,吳旭峰并沒有“退縮”,而是經常主動將彭張霞的父母從浙江請到安徽,帶他們游玩,這樣“耗”了兩年,最終打動了對方,2011年他們“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
李慎也經歷過類似的挑戰。當時女友的家人無法認同女兒嫁給一個男護士,對他“避而不見”。無奈之下,李慎只好采取“拖延”戰術,這一拖就是好幾年,雖然最終李慎“勝利”了,但他認為這不僅是新舊觀念的“碰撞”,也是對男護行業的“不尊重”。
與吳旭峰和李慎的“持久戰”相比,濱湖醫院老年科護士長楊彬當年采取的戰術更為“巧妙迂回”。
楊彬的女友父母是服裝店店主,2007年,楊彬先以顧客的名義“潛入”服裝店,和女友的父母聊天,探探“口風”,就這樣完成了和“未來岳父岳母”的第一次見面。他還讓女朋友側面“夸”自己,通過“迂回”的方式獲取認可。
到了2009年,覺得時機成熟了,楊彬請兩位長輩吃了一頓飯,并且安排科室和醫院領導全部到場,正式“攤牌”,之后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一方面是緊張,另一方面也是顧慮自己的職業身份吧。”楊彬說起那段“趣事”,還是“自豪”不已。
作為“過來人”,楊彬和李慎都覺得,男護士的婚姻問題十分“棘手”,一般都是“內部消化”,在同一個醫院里找對象,想找醫療行業之外的人結婚成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外,因為護理行業工作崗位的特殊性,往往都是幾班倒的工作機制,這導致了男護交友圈相對較窄,有時候感到孤獨,也希望得到外界的理解。”提到交友的事情,幾位男護士不約而同地苦笑說。
2015年,濱湖醫院牽頭成立了合肥市首個“男護士聯盟”,為男護士搭建了交流平臺,男護士們可以借助這個平臺進行愛心義診、社區公益、技術培訓交流、健康教育研討,等等。
男護士在醫院被當成“寶貝”
濱湖醫院康復科的男護程馳算是業界“新人”,2012年才入職的他去年被醫院送去北京進修。在同一批次的護士里,這樣的發展可謂“飛速”。
“每個護士的起點都一樣,把護理當成需要用心做的職業,付出多少,就能收獲多少。傳統觀念總認為護理行業就是給病人做服務,打針吊水,其實護理的技術含量很高,在治療過程中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程馳眼里,男護士并沒有什么特殊,是護理團隊的一員,更需要用心為醫院貢獻力量。
據濱湖醫院護理部主任潘愛紅介紹,男護士多分布在急診、重癥監護室、手術室、康復科、老年科以及消毒供應中心、心腦外科監護室等“特殊”崗位,這些崗位大多技術比較密集,儀器設備集中,勞動負荷大,突發事件和危重病人較多,而男護士使用操作儀器能力強,冷靜沉著處理、解決問題能力強,體力、耐力強,所以在這些崗位往往能“挑大梁”。
“醫院很‘看重’他們,把他們當‘寶貝’,每一個男護士剛入職時,醫院都會對他的職業發展進行長期規劃,也盡可能給他們更多的展示平臺,著重培養他們的科研、領導能力。”潘愛紅談起男護士的培養路徑時表示,醫院為男護士搭建“特殊關照”的平臺,但更多還要靠男護士自身“爭氣”。
“醫院幫助他們早學習,早進修,早晉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為男護士們鋪設了快速成長的通道。”潘愛紅總結道,遇到重活兒和體力活兒的時候,男護士總是沖在“最前線”,因而也贏得了女護士的理解和尊重。
“隨著護理技術的不斷發展和社會認同度的提高,男生從事護理行業也逐漸得到社會認可。”合肥職業技術學院醫學分院黨委副書記孫美蘭有著多年護理學科的教學管理經驗,據她介紹,該校護理專業從2002年招收男生開始,招收男生數一直呈上升趨勢,近年來能穩定在每年35人左右,第一志愿選擇護理的男生也比以前要多。
“有時候男生‘毛毛躁躁’,看書學習靜不下心來,就會安排成績好的女生輔導他。如果一個班上都是女生,男生很少,遇到一些涉及隱私部位的實驗操作時,男生會很不‘自在’,我們學校就將男生集中管理,給他們‘集體’的氛圍感,而不是‘打散’培養。”談起對于男學生的教學和管理,孫玉蘭覺得,“特殊”的管理模式和適當的“關照”十分必要,也是為了他們將來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可。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男護士選擇了離開。有人去從事醫療器械行業,有人干脆轉了行。“首先自己認同自己,我是個男人,但我從事護理職業,我心里清楚自己能帶給別人什么,不管別人怎么評價我,我們將護理當成一種事業,用能力和勞動力掙錢,就一定能為社會創造價值!”身為男護中的一員,李慎道出了自己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