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藝考季,大學校園里,又能見到少男少女排隊應考“才藝”的畫面。
或因興趣使然,或為明星夢想,亦或僅是尋求一個進入大學的“敲門磚”,近年來,藝考大軍越發龐大,今年的藝考報名,甚至出現了報名通道被擠崩潰的尷尬事件。
一邊是入學時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激烈競爭,一邊是畢業時相關專業連年走低的就業率。“看上去很美”的藝考熱,究竟為何高燒不退?
一場讓報名通道崩潰的考試
18歲的劉夢瑤是今年江蘇藝考大軍中的一員,但若把時間撥回幾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和“藝術”沾上邊。
去年6月,即將升入高三的劉夢瑤開始發愁:按現有成績,很可能無緣本科大學。帶著沖刺大學的目的,劉夢瑤選擇孤注一擲,投身藝考。
因為沒有絲毫“音體美舞”的底子,劉夢瑤選了能“速成”的影視編導專業。
沒有任何專業基礎,甚至談不上興趣愛好,劉夢瑤的藝考路只能從死記硬背開始,學習劇本寫作,嘗試影評分析等等。
在劉夢瑤看來,自己的藝考心態其實是很多藝考生的縮影:為彌補文化課差距,緊急加入培訓機構,按流水線作業的方式學習應試技能,找一條上大學的“捷徑”。
除了對藝考生文化課成績要求相對較低,明星夢、成名早、賺錢快等等,一些藝術行業表現出的“誘惑力”,也成了很多中國家長和孩子追逐“藝術之路”的潛在動力。
眼下正在進行的2019年“藝考季”,因為報名通道擁堵,上了網絡熱搜榜。
一款名為“藝術升”的APP軟件,因承擔了多所藝術院校的網上報名而被輿論聚焦。由于藝考報名人數激增,這款軟件在校考報名時段出現癱瘓。
“70萬藝考生喪失報名資格”的網絡熱搜標簽,甚至驚動了教育部,《人民日報》也以《改革發力,讓“藝考”回歸本位》為題發布評論,反思“藝考熱”現象。
“不在考場上,就在去考場的路上”
湖南女孩左方孺今年已是“二戰”藝考,目標仍是影視表演專業。“不在考場上,就在去考場的路上。”她這樣形容自己疲憊的藝考經歷,去年此時,左方孺穿梭于南京、北京、上海等幾大城市,應戰了八場考試。
三年前,利用高二暑假報名藝考培訓機構后,左方孺進入了全封閉學習階段,開始自己的藝考之路。
每日6點起床,對著鏡子練習“播音腔”,規定自己每天要熟讀的劇本量,看著《演員的誕生》做筆記……有著“明星夢”的左方孺,把一切心思都用在了備戰藝考上。
遺憾的是,即便已盡力準備,去年考試左方孺還是遺憾落榜。
再戰藝考,今年左方孺面臨的壓力似乎更大。2019年藝考招考前夕,教育部印發《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部分特殊類型招生基本要求》,為“省級統考”明確了時間表,并就提高“文化課成績”提出要求。
按今年的藝考政策,省級統考已涵蓋的專業,高校一般應直接使用統考成績作為考生的專業考試成績。省級統考未涵蓋的藝術類專業,高校可組織校考。
在業內人士看來,這一規定要求綜合類大學不再單獨設置考點,而是歸入統考之中。這意味著,藝考生參考的次數減少,一些考生只有統考這一次面試機會。
在很多考生看來,新的藝考政策無疑將增加專業課的競爭,加之文化課成績要求提高,想把藝考作為考大學的捷徑將越來越難。
壓力之下,左方孺今年可謂背水一戰。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她已報名了6場藝考面試。
追夢的路上也很“燒錢”
藝考很“燒錢”,培訓課、考試費、材料錢、奔波考試的吃住交通等等,這些費用是每個藝考家庭必須承擔的“追夢代價”。
除了考試本身的壓力,來自農村家庭的左方孺還擔負著錢的壓力。面對一年一萬多塊的培訓費用,作為復讀生,左方孺今年備考沒有向父母要錢,只是瞞著父母在親戚朋友那里借錢備考。
為了省下藝考路費,左方孺輾轉考試都選擇火車出行,在異地考試,她也只敢住幾人一間的青旅。
“但穿衣服的錢還是不能省的。”作為一名影視藝術專業的藝考生,無論條件多苦,左方孺都會在每次考試時備下幾套好看衣服。她知道,“顏值”對表演考試很重要。
相比于左方孺,浙江海寧的藝考生鄒雨潔情況要好很多。家庭條件優越讓她敢于選擇影視攝影的藝考方向。在購買各類價格不菲的攝影設備時,父母也都能為她承擔。
為了能讀更好的藝術培訓學校,鄒雨潔專程從海寧前往杭州,在一所培訓機構里寄宿學習。
按她的計算,一年里她上的培訓課有80多課時,每課時收費在500元左右,一年下來,不算日常花銷,光培訓費就要四五萬。
某培訓機構掛出的收費情況
劉明作為一家藝考培訓機構的老師,在他看來,目前,藝考培訓市場其實“水很深”。
“以影視編導培訓為例,其工作的機構一年課時費在1萬左右。但同樣一門培訓課程,市面上價格懸殊很大。從教學內容上看,差異卻并不明顯。”劉明說。
除培訓費之外,對很多藝考生來說,各類材料、服裝,訓練本身的費用,甚至輾轉多地應考的交通食宿費,都是不菲的開支。
藝考之路,未來可期嗎?
當無數學子為藝考披星戴月,投入大筆資金和精力,終于藝考“上岸”后,藝術之路能否許他們一個美好未來?
兩次備戰的左方孺依然堅信自己的演員夢想,她說自己一定會執著地走在演藝這條路上。
在她看來,這個夢想承載了很多,這條路不僅是自己興趣所在,做了演員,還能很快讓父母過上好日子,早日把自己考學的欠款還上。
藝考燃起了左方孺向前的希望,但也曾撲滅過一些人的夢想。
2016年畢業于四川某傳媒學院的劉詩繁,曾以藝考的方式進入該校攻讀戲劇影視美術設計專業,在她眼里,做影視動畫工作是她未來就業的歸屬。
但這份熱情,卻在走上工作崗位3年后,逐漸變得冷淡。畢業后,劉詩繁輾轉成都、北京兩地,換了不下4份工作,每份工作的內容又都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沒一份工作和大學讀的專業相關。
“我喜歡畫畫,但是我做不了畫家。若是做影視美術設計,大公司進不去,小作坊工資又太低。”擺在劉詩繁面前的,是3年的就業困境,無論是一線城市還是家鄉,她都沒能為自己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目前,劉詩繁又干起了銷售工作,她在大學里學到的專業技能,始終沒能為她帶來一個安穩的未來。
這并不是個例。去年6月,麥可思研究院發布的《2018年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列出了中國大學中失業量較大,就業率、薪資和就業滿意度綜合較低的“紅牌專業”。這其中,美術學、音樂表演已經連續三屆都是紅牌專業。
如今,回看自己的藝考經歷,走過大學生涯的劉詩繁慢慢發現,盡管這份專業沒給自己帶來實質性好處,但卻成了一份難忘的人生經歷。那些學到手的技能,也都成了她平凡生活里,不可多得的愛好。